“我们要打凯尔特人！我们要打凯尔特人！（We want Boston！）”

6天前，在迈阿密热火和芝加哥公牛的比赛接近尾声时，卡西亚中心的球迷们开始振臂高呼。对于这个联盟里剩下的28支球队来说，这样奇怪的要求这辈子他们都没听过。

凯尔特人在过去几年里一直是东部的顶级豪强，他们本赛季用朱·霍勒迪和克里斯塔普斯·波尔津吉斯进一步补强了他们的阵容，他们常规赛的战绩是断层领先的64胜18负，在The Athletic的不记名投票里，127名NBA球员中有43人预测凯尔特人能拿到今年的总冠军，这一比例仅次于卫冕冠军丹佛掘金。大多数人都会承认这支球队是联盟前二的大热球队，他们打进总决赛的可能性——鉴于扬尼斯有伤在身而恩比德看起来残血——甚至比掘金在西部更高。有什么球队会喜欢在第一轮遇到他们？

也许只有在最近四年里三次和他们交手，两次送他们回家的迈阿密热火。

阿德巴约在赛前表达了自己的信心：“我们总是在说，‘我们不是普通的八号种子’。出于某种原因，我也相信人们知道这一点。”

这是热火文化的一部分。在这些年里，热火已经缔造出了一种独一无二的团队文化。他们乐于当下狗，乐于身体对抗，乐于把那些看起来比他们更强、更有天赋的球队拉到泥沼里打滚，然后用丰富的经验战胜那些天之骄子。他们也乐于在赛前放点狠话，然后在大多数时候，他们都能兑现那些话。他们总能说服自己，这支球队能完成一切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不是每个人都相信“热火文化”的威力。在很大一部分人眼里，帕特·莱利和斯特尔斯特拉在南海岸所打造的那个乌托邦本质上是一种唯心主义，和巫蛊、摆卦、跳大神没什么两样，堪称一种自说自话的“篮球尊者”。无论他们过去的战绩多么光鲜亮丽，表面看起来多么神乎其神，一支没有吉米·巴特勒和特里·罗齐尔的热火绝不可能打败武装到牙齿的凯尔特人。从篮球的基本逻辑来看，只要凯尔特人能做好基本的防守，在篮板球和失误上不要输得太离谱，也别三分连续27投0中，那么他们的得分能力完全足以击败这支平庸的球队……

果真是这样吗？

昨天我们看到了一场神奇的比赛，凯尔特人在比赛的大部分时间里看起来成竹在胸。热火上半场投进了13个三分球？没有什么好怕的，我们还是领先。热火的防守看起来完全无法困扰塔图姆和布朗，他们上半场就27中16合砍了39分，包括布朗在上半场最后时刻连续投中的3记三分球。观众们完全相信热火的火热手感只是昙花一现，双探花能带领联盟第一的豪强轻松取胜。他们在系列赛的第一场比赛中领先多达34分，这让很多人相信，凯尔特人将在四场比赛中横扫对手，输一场都是对自己的不尊重。凯尔特人的球员们看起来也是这样想的，他们带着联盟第一的余裕、坚不可摧的信心和3分的优势进入了下半场。

约维奇投进三分，凯尔特人优哉游哉。小海梅·哈克斯投进三分，凯尔特人不为所动。希罗投进三分，凯尔特人神色自若。马丁投进三分，凯尔特人面如平湖。邓肯·罗宾逊投进三分，凯尔特人从容不迫。海沃德·海史密斯和德隆·赖特投进三分，凯尔特人兵败如山倒。

热火不是没在赛前打过招呼，只是大家没把那些提示放在心上。在这场比赛前一天，斯波就球队将如何在系列赛中反扑发表了一条耐人寻味的评论：“我们需要投更多更好的三分球才能跟上凯尔特人的节奏，我明白这个道理……当然了，我们也不可能一场比赛投50个三分，这不现实。”

也许50次三分出手不太现实，但热火队证明了他们可以出手43次，然后投进其中的23个。凯莱布·马丁赛后承认斯波安排每个热火队的球员都要在出机会的时候坚决投篮：“我想这是他意识到了，在出现投篮机会时犹豫不决会对我们造成伤害。何况我们是一支优秀的投篮球队，不该在三分线外犹豫不决。”

如他所说，热火得分的62.2%来自于三分球，这是“从量变到质变”的鲜明案例。凯尔特人可以接受攻守转换的时候热火突施冷箭，可以接受过度协防之后漏几个角色球员的底角，但如果每个在计划里要放掉的非空间点都百步穿杨抬手就有，凯尔特人浑身是铁也顶不住南无加特林菩萨48分钟不间断的狂风暴雨。

赛后，凯尔特人主帅马祖拉被记者问到了一个问题，“对于凯尔特人这样的争冠大热门球队，先输掉一场季后赛是否是件好事”？

我们可以把这个问题视作一个台阶，但马祖拉没有顺着台阶走下来，他选择尴尬地卡在那里，用于警醒自己的球队：“你输掉了一场主场比赛，你就陷入了逆境，这很不幸，但这就是季后赛。”

我们可以暂且记住这一天。如果未来在6月的某一天，如果凯尔特人队在总决赛中战胜了来自西部的球队，那么很有可能会有一些穿着绿色总冠军T恤的人回想起这一天。凯尔特人输给了迈阿密热火，这让他们睡狮猛醒，让他们痛定思痛，让他们团结一致，等等等等。总之最终这场面对宿敌的输球让他们振作了起来，得到了足以克服逆境的能量。

但那样的想象太遥远了。在此时此刻，凯尔特人就是需要尽量快、准、狠地拿下热火，以便更好地备战未来更艰苦的战斗。何况，如果凯尔特人需要从逆境中学习，他们经历过的逆境也实在太多了。去年他们曾0比3落后于热火，却在追到3比3后痛失好局，他们学到了什么？前年他们曾2比3落后勇士，他们又学到了什么？如果他们经历了那些却还是会陷入逆境，在经历了一个这样的夜晚之后，你又指望他们能学到什么？

事实上，他们就是什么也没学到。他们只知道斯波布置了一个让所有人狂投三分的战术，而球员们投出了超出布置的效果。一如杰伦·布朗在赛后所说：“我认为他们的教练为他们制定了一个很不错的比赛计划，而他们很有信心，上场后执行得很不错……”

马祖拉可能学到的东西要比布朗多一点，他在赛后承认，在热火投出历史性的投篮表现后，当然在下场应该对他们的投手施加更多压力，但与此同时他也提醒了自己的球员，没必要为之过度反应：“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平衡点，因为很多热火的投手也是很好的突破手，我们必须找到平衡点，确保我们不会为了堵住一个缺口而打开另一边的缺口。”

马祖拉是懂过犹不及的。去年东部决赛第一场，热火投出了31中16的三分球，第二场凯尔特人严抓热火远投，被热火反复突分打成了筛子，第三场凯尔特人重新布置了阵地防守，热火则又一次回以35中19的三分。这种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情况马祖拉是再也不想遇到了。

从常规逻辑来说，热火队的实力明显处于下风，马祖拉完全可以把他们这场比赛的投篮命中率之高视为反常现象，下场比赛一切照旧。但考虑到他们是凯尔特人而对面是热火，不做改变的风险就一定比做改变高吗？你不做改变，下场如果又被投死了呢？你做了改变，下场如果又出现了别的问题该怎么办呢？

这种博弈就像是千层饼，很容易出现你以为你预判了他的预判，结果他预判了你预判到他的预判的场面，而一旦你开始按着斯波的逻辑来思考，陷入他的八奇领域，斯波就成功把本来一九开的对局变成了五五开。

即便你私下里再对热火文化不屑一顾，在媒体上再对他们嗤之以鼻，只要你让斯波赢了一场球，你就会开始害怕他以这场比赛为支点赢下这个系列赛，当他面对的对手是马祖拉时尤其如此。就像吉米·巴特勒在赛后发的那条Instagram一样——他把自己的脸贴在了布朗上赛季的图片上，重复了布朗在凯尔特人0比3落后时说的那句豪言。

“最好别让我们赢一场。”